《黑客帝国》中有这样一个经典桥段：黑衣教父墨菲斯拿出红、蓝两颗药丸，让当时还处于懵懂阶段的主角尼奥做出选择。吞下蓝色药丸，意味着忘掉这段离奇经历，回家安稳过日子；吞下红色药丸，则将带他去见识真实世界。

在足球世界中，法国球星乌姆蒂蒂也曾做出过类似的选择：他用健康换来了大力神杯，但也因此输掉了后半段职业生涯。这位不到32岁的世界杯冠军中卫，终于厌倦了与伤病的斗争，用一纸退役声明结束了自己的绿茵生涯，同时也提出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：

用职业生涯豪赌世界杯，究竟值不值？

01 十七岁那年的伤病

今年八月，乌姆蒂蒂回到了他梦开始的地方——里昂，他特地来到青训基地拍摄视频，仿佛想在镜头中捕捉到自己昔日奔跑的身影。

两岁时，乌姆蒂蒂随家人从喀麦隆迁居至法国里昂。凭借出众的身体条件，他在7岁时便加入了这家法国足球霸主的青训营。起初，乌姆蒂蒂踢的是中锋位置，但为了早日获得比赛机会，在教练的建议下，他改打后卫，并逐渐被培养成一位后防多面手：主打中卫，同时还能客串左边后卫。

尽管早早升入里昂预备队，但乌姆蒂蒂的职业生涯并非一帆风顺。2010年，他遭遇了严重的膝伤，不得不切除了左膝内的整块半月板。在长达5个月的治疗期间，他饱受术后并发症的折磨，这也使得他在后来面对伤病时变得更加保守。

失去半月板的保护，乌姆蒂蒂的膝盖磨损愈发剧烈。虽然增加肌肉强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应对，但无法改变左膝盖在日后成为他“阿喀琉斯之踵”的事实。

2011-12赛季，年仅18岁的乌姆蒂蒂迎来了一线队首秀。“当时我们的对手是蒙彼利埃，洛里、格雷尼耶、戈纳隆斯和拉卡泽特都在场上，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适应。”那场比赛中，乌姆蒂蒂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点，凭借出色的防守、聪明的补位和安稳的出球，初步展现了自己的天赋。

此后的两个赛季，乌姆蒂蒂晋升为球队的绝对主力。21岁时，这位性格沉稳的年轻人更是成为了里昂的队长。

02 福祸相依

“我雄心勃勃，但我的水平还不够，表现也不够稳定。在足球界，你不能承受一年不进步的后果。”

乌姆蒂蒂是家中最小的孩子，却显得格外少年老成。他做事极有主见，对自己要求极高，几乎时刻保持着严肃的态度。这些特质促使时任里昂主帅加尔德将他提拔为队长。在俱乐部收获不俗成绩后，下一步，性格沉稳的乌姆蒂蒂开始为进入国家队而努力。

2016年欧洲杯，瓦拉内和马蒂厄都因伤病困扰无缘参赛，高卢军团紧急征调了乌姆蒂蒂和拉米入选大名单。为人谨慎的德尚选择让经验更丰富的拉米与科斯切尔尼担当主力，从小组赛到第一场淘汰赛，乌姆蒂蒂都没能获得哪怕一分钟的出场时间。

真正改变乌姆蒂蒂命运的是法国对阵爱尔兰的1/8决赛。比赛刚开始，拉米就出现失误，在禁区中滑倒导致防守陷入混乱。博格巴补位后不慎放倒沙恩-朗，被吹罚点球，布拉迪一蹴而就，为爱尔兰拔得头筹。这次失误导致法国队整个上半场都陷入被动，直到德尚用科曼替下坎特，增加边路进攻，才终于破局并逆转比分。

涉险过关后，德尚将乌姆蒂蒂提上首发。在此后的三场比赛中，他都拿出了不俗的发挥，他快速的横移和惊人的弹跳给法国球迷带来了巨大惊喜。尽管未能如愿夺冠，但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这位年轻中卫的过人能力。

欧洲杯结束后，他如愿加盟巴塞罗那，在新赛季与皮克组成后防搭档。健康的乌姆蒂蒂让诺坎普迅速忘记了马斯切拉诺，他一度被巴萨球迷亲切地称为“黑普约尔”。在16-17、17-18两个赛季中，法国人牢牢占据巴萨首发位置，出勤率相当高，是恩里克时期向巴尔韦德时期过渡的重要人物。

即使他在罗马城上演了“乌姆蒂蒂刹车”的名场面，成为惊天逆转的背景板，但巴萨球迷并没有过度苛责他。随后夺回联赛冠军的喜悦也冲淡了这段不太好的记忆。

然而，此时乌姆蒂蒂的膝盖已开始隐隐作痛，世界杯马上要开始了，他可不想缺席。

03 一针封闭，献祭自己赢得金杯

“是我自己选择冒险的，世界杯四年才一次，我决定拼了。我不后悔那次选择。”

他残破的膝盖已经很“争气”了，手术八年都没有遭遇严重的伤病，连续五个赛季40+场次的高强度消耗依然保持出色的状态。在世界杯开始之前到达极限，是偶然中的必然。

赛季中，乌姆蒂蒂的膝盖已经出现了伤病，医生建议他在休赛期进行手术治疗，但他不愿意错过世界杯。他选择做理疗、吃止痛片、打封闭针，硬是坚持了下来。

乌姆蒂蒂是个胜负心很重又对自己要求很严的人，他不希望以看客的身份目睹队友们征战世界杯。面对四年一度的大赛，他不顾俱乐部的劝阻，选择与膝盖签下对赌协议，打封闭出战世界杯！

这届世界杯法国队兵强马壮，剑指冠军。瓦拉内+乌姆蒂蒂的“皇萨”中卫组合是高卢雄鸡防守反击打法的基石。乌姆蒂蒂带着膝伤为球队出战六场，淘汰赛中连番恶战，毫不懈怠，为法国队鞠躬尽瘁，称得上一夫当关，万夫莫开。

2018年世界杯半决赛是乌姆蒂蒂职业生涯的最高光时刻。对手比利时正值巅峰，连续多年世界排名第一的欧洲红魔阵中高手云集，这场比赛也被看作是提前举行的决赛。

在双方都无比谨慎的情况下，常规的进攻招数难以打破僵局，只能靠奇兵改变局势。

比赛第51分钟，法国队赢得角球机会，格列兹曼把球打到前点，乌姆蒂蒂腾空而起，在费莱尼的干扰下头槌砸开了库尔图瓦把守的球门，也为法国打开了决赛的大门。

可能就是这亮眼的雷霆一击，彻底摧垮了他的身体、耗光了运气。乌姆蒂蒂如愿抱得金杯后，伤病就如毒蛇般纠缠、似怨鬼般执着，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摆脱不掉。

04 如果他不那么执着

世界杯夺冠以后，他的身体再也没能恢复正常。在此期间，他不是没有疗伤的机会，如果他本人不那么执着于硬要上场比赛，或许他也不至于这么早退役。

2018年9月，新赛季开始不久，乌姆蒂蒂的膝盖就出现了问题。俱乐部建议他采取干细胞疗法以求软骨再生，尽最大可能解决病根。这套方案需要长时间的静养，可是乌姆蒂蒂特别想要出场比赛，在主帅巴尔韦德的苦劝下才勉强休养了两个月。可是操之过急的举动让此前的治疗成果付诸东流，很快他就再度受伤。

这次医生建议他尽快手术，加装人工半月板，可是乌姆蒂蒂无法接受五个月的长期病假，他回绝了最后一次拯救膝盖的机会，选择了保守治疗。在此期间他依然坚持每天4小时高强度训练，以保持身体状态。

为了减少膝盖的隐患，乌姆蒂蒂吃素食、自费聘请理疗师，唯独没有选择静养休息。在我看来，这是乌姆蒂蒂想让自己心安的手段。他本来就是个很要强的人，也清楚自己为了世界杯影响了俱乐部的比赛，总想尽可能不耽误时间并对得起高薪，复出多打些比赛。可是急躁的做法反而彻底摧毁了自己的膝盖。

后来皮克的发言也明里暗里证明了我的判断，他说：“一直以来乌姆蒂蒂的职业态度都无可指责，膝盖成这个样子最痛苦的是他本人，他非常渴望比赛。至于薪水问题，真要问责的话，也应该找奉上合同的人。”

乌姆蒂蒂的职业生涯最对不起的是巴萨，自2018年起他总共缺席超过170场比赛，到2022年，每赛季从未参加超过20场比赛。有些事并不会随人的意志而转移，法国中卫总想着疗伤尽可能不影响比赛，可是他在沿着错误的路线狂奔，越坚持出场时间就越少。

05 结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了

离开巴萨后，乌姆蒂蒂在采访中说：“在我这四年经历了种种问题之后，我不能不尊重足球而去沙特，这也是为什么我选择回到法国，继续努力工作，继续在舞台上表现自己。”

乌姆蒂蒂伤离别的结局，其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了。他的性格就是严格且执拗，17岁遭遇大伤后的每一次选择，其实都在情理之中。他不允许自己停滞不前、不允许自己有所保留，而用自己后半段职业生涯去赌一次世界杯冠军，当然也就顺理成章了。其实瓦拉内的情况也跟老搭档类似，学霸的右膝也有很大的问题，只是他在皇马时期没有因伤缺席留下遗憾，但是曼联呢？科莫呢？对于瓦拉内而言，这两段经历有没有遗憾呢？

乌姆蒂蒂退役后，德尚说：“萨姆在我们夺得俄罗斯世界杯冠军的征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……我当然不会忘记其他的一切。他的膝盖早已到达极限，但他以一种典范的勇气坚持到了最后。他理应有一个不同的职业生涯，但他可以为所取得的一切感到自豪。”

人生处处是选择，但很少有人能功德圆满，但求问心无愧吧。